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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犯一次賤

青蔥樣的女學生,給我發短信,短信的內容沒頭沒腦。她說,他什麼意思啊,在公車上,當著許多同學的面,他不准別的男生坐我旁邊,卻又裝出一副不理我的樣子。

  我沒跟她說,傻丫頭,這是愛啊。她其實心知肚明的啊,她要的,不過是傾訴。心裡柔腸百結,是茫茫然,不知把愛如何放置才好。她,亦是對他有好感的罷。

  所以,我只回了她一個微笑的符號,什麼也沒說。她繼續說,別的同學都說他是花心大蘿蔔,我根本不想理他的,但他這麼對我,到底想做什麼嘛。

  我笑。這個傻丫頭!若是真的不想理,幹嗎自生煩惱?年輕的愛,都是低到塵埃裡的。自尊嗎?沒有的了。發著誓恨恨地說著不理他,堅決不理。心裡卻百轉千回地想著他,想著他的笑,他的話,他的眼神,甚至他一抬手捋頭髮的動作。那些在常人看來,不過是平常舉止啊,在愛著的她的心裡,都會劃過一道一道疼痛的波。

  我想起那年在大學,悄悄愛一個人。隔了人群,遠遠望他走在校園梧桐樹下的身影。閱覽室裡,隔著一排桌椅,聽他跟人低聲笑語,臉無端地緋紅。他偶爾掠過來驚鴻一瞥,心便縮成一團,他竟是不在意的啊。卻仍止不住要去想,要去念。

  畢業時,只要他張口說,跟我走吧。我會毫不遲疑地跟他走的。即使,那裡是窮鄉僻壤。然而他只是翻著手掌跟我說,手掌的正面是痛苦,背面是艱難,完全與感情無關。一顆愛的心,就這樣恍恍地掉下來。

  後來,有同學得知我與他的事,笑我,他有什麼好呢,窮學生一個,長得也不算好看。道理是明白的,只是愛著時,哪裡管他好與不好?即使他是一棵草,也是要愛的。

  聊齋裡的狐仙,放著好好的仙不做,偏要愛上窮苦的書生,資財資物,還巴巴地送上色。簡直把身家性命全搭上了。歷盡磨難,九死一生,也難得成善果。人與狐哪裡有永久?卻還是一往情深。為的什麼呢?不過是良人啊,請讓我入你的眼,入你的心,請好好來愛我。

  這是犯賤了。沒辦法的,愛,就是一件讓人犯賤的事。驕傲如張愛玲,愛上有家有室的胡蘭成,竟也是那麼不在意公眾言論,不在意他是否會娶她。她只管快樂地做著他的小女人,為他下廚,為他穿上繡花鞋,為他,落下一顆一顆的淚。在他拋棄她之後,她降下自尊,千里到浙江去尋他。她是真的低到塵埃去了,低成一粒微塵。可惜,這樣的深情,還是被辜負了。

  想必張愛玲,對這段情感,是不願回首的罷?所以她遠去美國,孤僻了自己,對曾經的曾經,再不落一個字。但如果,讓她從頭來過,她會不會還選擇愛?我想,她會的。

  一個人,一生中沒有深刻地愛過,是蒼白而可憐的。即便這樣的愛,被辜負了,但因曾經愛過,生命因此,璀璨地開了花,就算犯賤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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