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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中

遠中高三還沒有念完便死活不肯再跨進學校大門一步。

    為此事,父親對他好言相勸,母親更是苦口婆心,親朋好友也對他做足了思想工作,並且告誡他放棄學業將會帶來種種弊端,可他,楞是充耳不聞。沒有辦法,母親給我打來了電話,一定非得讓我好好勸勸遠中,讓他無論如何都得參加高考。因為遠中平時比較聽我這個二哥的話。

    我給遠中打去了電話,傳達了父母對他的殷切希望,並勸他無論如何都得念完高三,拿到高中畢業證,然後按部就班考大學。遠中在電話裡頭說他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他說他自上高中以來他都是混混僵僵過日子,對考大學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還想竭力勸他參加完高考,並一再強調了文憑對找工作的重要性。可遠中就是據理力爭,說現時人家大學本科文憑對找工作都起不了多大作用,一紙高中文憑更是沒個屁用。對於這樣一個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學習,但活潑好動,而今又即將終止學業的小弟,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

    三天後,遠中從農村的老家來到了廣州,我到廣園汽車站接了他。十八週歲的他,與我並肩走在一起,已經明顯地高了我半個頭。初來乍到,他對廣州這座繁華喧鬧的城市充滿了好奇與新鮮感,面對著眼前的車水馬龍與摩天大樓,他不斷的嘖嘖驚贊。儘管他個子看起來已不小,但依然難以掩蓋住孩子般的稚嫩。在我眼裡,遠中永遠就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弟,就像在我父母親眼裡,我永遠就是他們那個長不大的二娃子。

    望著眼前的這位沒文憑沒技能的單純的小弟,一時間,我感到了責任的重大,我在心底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得好好照顧他。

    為了使遠中盡快熟悉廣州,我磨破了嘴皮才向公司請到了一天半假,然後帶他坐地鐵逛天河城吃肯德基,並專門帶他到北京路給他買了一套像樣的衣服。穿上合身得體的衣服,遠中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也帥氣了不少。本來,遠中就生就了一副穿衣的身架子。

    我開始著力為遠中找起了工作。可是,像遠中這種條件,在廣州這種人才遍地的地方,況且又碰上金融海嘯,實在是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我花了很大力氣,動用了許多老同學的力量,幾天下來,還是沒能為遠中找到一份勉強湊合的工作,這實在是愁煞死了我。

    看著遠中因找不到工作而也滿臉的悲愁,我更加不好受,倍感愧對父母。大學畢業三年來,我每個月的工資除了吃飯、買書、進修,付了房租,交了手機費和網費所剩便無幾,只是在去年春節回家的時候給了母親三千塊錢,便沒有給過家人什麼錢,而父母也從來沒有對我要求過什麼。

    我不斷地關注著網上的招聘消息,每當下班路過租住的房子旁邊的報刊亭的時候,我常常會有意的買些頒布招聘信息的報紙,如前程無憂之類。兩個星期已過去,遠中的工作還是沒有任何眉目。他工作的事兒已經成了我的心頭之憂。

    那天晚上,當我拖著疲倦的身子返回租住的房子的時候,餐桌上已經陸續擺滿了菜餚。廚房裡,是遠中忙碌的背影,他正在做飯燒菜。見我回來,遠中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說,二哥,你先坐著等,飯很快就可以吃了。

    吃飯的時候,遠中突然說要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我問他是什麼好消息,他顯得很高興,告訴我他今天去見工了,並說老闆讓他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原來,今天一早他便去應工了。他所指的工作不過是到一家髮廊做學徒工,說白點就是在髮廊裡面打打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試用期為一個月,包午餐不包住,月工資七百,轉正後增加兩百到三百不等。

    我本想勸他不要去做這份辛苦且廉價的活兒,況且平時就我風言風語聽說現在的有些髮廊是一種複雜且不乾淨的地方。我擔心遠中在髮廊那種地方幹活會吃虧和學壞。可是遠中對髮廊學徒的這份工作卻充滿了無比的期待,他說他不怕苦不怕累,會用心做好這份工作,並一再讓我放心,說他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和保護好自己。遠中表現出來的前未有過的懂事,著實讓我顧慮的心舒展了不少。

    遠中來到廣州後的第三個週五的下午,他突然打響了我的手機,那時我正在為完成公司限時上交的的市場調查文案而撰寫得焦頭爛額。我不耐煩的問遠中是不是他工作出了什麼狀況。遠中在電話裡頭說他和髮廊裡面的一洗頭客吵了架,已經被老闆炒掉了。

    對於這個從小就調皮搗蛋,常常受老師投訴的小弟,我之前就料到他在髮廊做學徒這份工作不會堅持多久,只是沒想到他才上班不到一個星期便因惹是生非被炒了。遠中的話還沒說完,我氣不打一處,對他嚷著說有什麼事晚上回家再說。剛掛罷手機,我心裡酸酸的,開始後悔起剛才對遠中的大聲嚷嚷。

    晚上回到住處,遠中已經做好了飯菜,他的臉上看不出對我的一絲絲怨恨。吃完飯後,他告訴了我關於他被炒的種種。原來,昨天他在髮廊上班,有一洗頭客在洗頭的時候,對給他洗頭的一年青洗頭妹動手動腳,而且動作極其粗暴下流,擾得洗頭妹淚水漣漣,遠中看不過眼,便過去對那位洗頭客好言相勸,讓他對洗頭妹子尊重點,可那傢伙不但不收斂,反而更加囂張,態度極其蠻橫,遠中與他吵了起來,兩人還差點大打出手。髮廊的老闆見狀,費力勸完架,狠狠地批評了遠中,並楞是要遠中向那個囂張的客人賠禮道歉,結果大家搞得不歡而散。

    聽完遠中的敘述,我既心酸又倍感欣慰。遠中的懂事與迸發而出的正義感,令我這個做哥哥的負疚不已。我向遠中檢討了自己對他的誤解,可他非但不生氣反而安慰了我,說什麼手足之情大比天,不應分彼此。他道理講得有模有樣又十分誠摯。剛說完他又向我扮了個鬼臉,一個我無限熟悉的鬼臉。

    我知道讓剛剛失業的遠中獨自呆在租住的房子,他肯定閒不住,可是,我想幫他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一連好幾個晚上,遠中吃完飯,梳洗完畢便出去了,我叮囑他如果想出去逛街透透氣得小心點,並一再強調不要太晚回來。遠中讓我放心,他說他最多只是到附近的小販們常常擺地攤的廣場看看。又將近一個星期過後,遠中告訴我,他說他準備像其他擺地攤的小販一樣,他打算到附近的廣場和人流量較多的天橋上擺地攤,專門賣兒童裝和女裝。看得出,他的態度很堅決。遠中還告訴我說他擺地攤只是權宜之計,但他會認真做好,絕對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我自然不能反對遠中的想法和消磨他的鬥志。自從來廣州這一個多月來,他變得越來越懂事,也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他讓我看到了一個日益成熟的小弟。

    我聯繫了一位做服裝生意的朋友,向他瞭解到了廉價服裝的進貨渠道,然後拿了些錢給遠中做成本和購置擺地攤用的用具。

    我知道,受金融海嘯的影響,很多人都下崗失業,擺地攤的小販也越來越多,小販們一個晚上辛辛苦苦拼下來也賺不了幾個錢,有時候還要無完無了地逃避城管的追趕,像亡命之徒。而今,遠中常常早出晚歸,這些天下來,烈日的暴曬使遠中變得黑黝黝的,在他身上,已經很難找到昔日那種稚嫩和懶散的影子了。

    看了遠中背著裝得嚴嚴實實的衣服的大背包而忙忙碌碌穿梭的背影,儘管我知道一路上他會走的很辛苦,可是,我分明更多的感到他那曾經稚嫩的肩膀在歲月的磨練下已經逐漸堅實起來,堅實得足以扛起生活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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