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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冬筆記之2011年

一、林黛玉
  先前我覺得自己是梅裏美筆下的卡門,然而她太過自我了,她追求廉價膚淺的絕對自由;先前我也愛薩崗,她和麥卡勒斯一度成為我的精神偶像,如果不是薩崗,畢竟,我當不知道勃拉姆斯啊。薩崗漂亮出眾,個性鮮明,行為有些離經判道,她喜歡寫作、賽馬、飆車、酗酒,我遠沒有那樣出格的風流了,後來我想清楚了,我興許更願意是昆德拉筆下的薩賓那,她是那樣一個自由獨立,風情萬種又不失才情和溫情的女子,從不媚俗,敢於背叛,敢於追求自由爛漫的理想生活。雖然以她的“生命之輕”作為典型推出在億萬讀者面前,恐怕唯獨我看到了那份反叛面紗下的美麗。
  冷漠、背叛,不媚俗,不就是黛玉突出的性格嗎?她的多情多才只是因為這精髓的品質而閃光啊。她柔弱,難能可貴的是她敢於拿自己的信仰和生命跟這個荒誕的社會對抗,所以,大觀園裏的數百女子,誰有她的性格更堅韌更堅強?
  2004年度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地利女作家埃爾弗裏德·耶利內克(ElfriedeJelinek)是如此與眾不同並受人非議。顯然,這位以性、暴力、政治為題材的女性作家,以先鋒、狂暴的姿態令很多人不悅、不安,甚至反感。黛玉是個仙風仙骨的人物,內心裏其實多麼像一個純真的孩子,簡單的愛憎,小兒女的情緒。那些暴力的,政治的,世俗的東西應當為黛玉所不齒吧。
  黛玉應當對耶利內克一點也愛不上才對麼?然而她若生在全球化的現代,她骨子裏的叛逆會不會覺醒到耶利內克的程度呢?
  
        二、Leonard
  我們在2009年大學將畢業那會兒好起來的。保定是所古城,至今還有泥土路,擠擠挨挨的平房,那種以大隊為組織的村落。他大學畢業後便在那裏租了間房子,是個簡易的二層小樓,在二樓一間間像旅店的客房毫無特色得排列。我只在那房子裏呆了一兩個月的樣子,記得分明得並不是那附近的建築景觀結構什麼的,而是我住在期間的淒慘心境。
  我幾乎在那裏度過了一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歲月,至今如同夢魘一般時時襲上心頭來。正是那段時光賦予了我永遠的林黛玉特質。
  很快,我不堪忍受守著古城裏悲戚的回憶生活,南下到了浙江的義烏市。那以後我們就疏於聯繫了。
  2011年9月初,我們重又複合。然後我也終於明白,當你試圖拿回失去的東西的時候,你會失去更多。第二次的相處讓我更認清了自己難於將就的本性。我不僅失去了一個男子於己最誠摯的愛情,也毀了自己對於愛情最後一縷信念。
  “假如有任何人能拯救我的話,那個人就是你。一切都離我而去,除了你的善良。我再也不能破壞你的生活了。”
  佛吉尼亞·伍爾夫在彌留之際為陪伴他半生的丈夫Leonard寫下這些話。這是她內心簡單的道白,真摯的感恩,伴隨著她終身的孤獨。絕望和凜冽的痛,那份溫柔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感動,然而即使若是其中有哪怕一點愛的迷醉,伍爾夫怎願撒手人寰。
  
  三、炎櫻
  炎櫻是滿族人,美麗而恬靜,氣質裏有素雅的古典美。寫字也是平易沖淡的,從來不會有過激而熱烈的批評,對誰都是恭順而有禮的,男孩子都喜歡她。
  我從小被人視為特立獨行的孩子,身邊同齡的朋友嫌少有與我氣質相仿的。
  所以我們成為閨蜜是天下引以為奇的事情吧。
  然而我總是記得的。2006年,炎櫻在競秀公園的小湖邊低下頭為我綁好變形的涼鞋,那奇異的溫暖便一直灌滿了四年的大學時光。張愛玲說過,飛揚的“雙聲”歲月的背景一定是橙紅,有著素喜的緊緊的快樂。如今只剩下沁涼的灰和如同蝮蛇結一般的毒與痛了吧。
  這一年,霍爾頓似乎是長大了,他走出了麥田,依然孤獨而絕望地望著炎櫻。我在炎櫻和霍爾頓之間扮演了一個蹩腳的丘比特角色。然而如同我與包法利的分分合合,炎櫻最終與霍爾頓不了了之。
  
  四、薩特
  朋友擁有與我完全迥異的人生觀。她總是任勞任怨地一心撲在談不上快樂的工作上,每天加班至深夜,更奇特的是昨天等待她歸家時疲憊的旋門聲已是淩晨四點。
  我無法想像她所在那個極度自我奉獻的世界,在我的哲學觀裏,這個社會荒誕不堪,人人都在盲目為那註定落入少數人口袋的物質財富奔辛苦奔波勞碌恣睢,人不再是自由生命或自然生命的自主者。
  我鄙棄這樣的物質社會,厭惡這骯髒社會裏的拜金主義,為這些缺乏個性,麻木不仁的面孔悲哀……
  我黨我軍獨創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其實已經把我們的祖國“特色”成打著馬克思主義旗號瘋狂追求物質財富的畸形社會。在這個所謂的漫長的初級階段,存在著大量貪婪的資本家,他們是一小撮國家支持下的“先富”,於是剝削階級明目張膽地在社會主義大街上開豪車。
  新頒佈的男女平等為旨意的婚姻法,消解了儒家傳統文化思想中的父權意識,進一步打破了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思想。取而代之的是強調男女雙方的經濟獨立和假民主。你一定在說難道我是在宣揚男尊女卑的封建綱常嗎,當然不是,我信奉男女平等,新婚姻法的形式上的平等其實是現實裏的不平等,就好比狐狸邀請仙鶴同食盤中物,新婚姻法意味著在我們的社會主義裏,女子除卻傳統的傳宗接代義務,更添了賺錢買房子的能力。
  新的社會關係要求女子參與到物質財富的建設上來,強迫女子付出平等的貢獻去建設這個畸形物質社會,這其實是新的非人道社會關係給女子的雙重壓迫和壓制。我看過的某項最新的研究表明,女子的壓力承受力不一定比男子差,而女子往往要處理比男子更多的來自各方各面的壓力。
  人的處境是荒誕的,到處是已經物化的異己力量,人已經失去自主性,而被物質,被荒唐可笑的制度所支配。多麼可憐,多麼可悲,人為了自己的物欲,反而為物所控制,人徹底被異化了!我們被那個人類共同富裕、勞動成為一種需要的共產主義社會所欺騙,越是勞動越是被貧窮所打倒。
  加繆曾說:所有這些在荒誕的稀薄空氣中維持著的生活,如果不受到某種深刻而確定的思想的力量的激勵,是不可能支持下去的。那可能是一種奇特的忠實的感情。人們見到過一些有意識的人在最愚蠢的戰爭中完成他們的任務而並不以為有什麼矛盾。那是因為什麼也不能回避。因此,在堅持世界的荒誕中是有一種形而上的幸福的。征服或遊戲,無數的愛情,荒誕的反抗,這些都是人在一次他事先已經失敗的戰役中對他的尊嚴所表示的敬意。
  
  
  那“奇特的忠實的感情”是什麼?是你樸實的責任心和奉獻他人的高貴品質還是你效忠公司貢獻社會的精神?
  那“形而上的幸福”是什麼?是你在不成比例的勞動背後微薄的薪水還是你認為被辛勞催生出來的知識和技巧?
  你不可知的是,人性的自私和這荒誕的以追求物質為最終母的社會已經事先預設了你的失敗。極大的物質豐富的世界並非人類的最完美的歸宿,你那“形而上的幸福”是不是總是被巨大的空虛和疲憊感所取代?資本家重複利用你“奇特的忠實的感情”,更使你那“形而上的幸福”壓縮變形了吧。
  薩特說,為世俗利益所左右的人,喪失了自由意志的人,不可能做出真正的選擇。在荒誕的世界裏,堅持自己的自由意志雖是痛苦的,卻是高尚的,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恢復自己的尊嚴和價值。
  
  所以在這個荒誕的社會裏,請你一定要珍惜好你自己。
  不是任何都值得你付出自己的身心。
  
  
  結語:葉芝尼采
  葉芝24歲遇見對他一生至關重要的女人莫得·剛,自此窮追不捨到52歲,1923年,58歲的葉芝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對於他來說,這個至高無上的獎項的重要性,恐怕遠遠比不上對茅德·岡之愛。1939年,葉芝去世後,在他的葬禮上,人們沒有看見茅德·岡那“一直保持到晚年的瘦削”的身影。他白愛了一生。默默拼湊出我最愛的詩人這不為人知的愛情故事,我更加不怕人生的苦難,我的心裏悄悄對自己說了句“我再努力”。因為不論一個人的生命如何虛度,永遠都有機會找到方法去補救,不管多麼有限。
  尼采說,假如人不是詩人,不是迷之解釋者,不是偶然品之救濟者,我怎能忍受做一個人?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我當時初識尼采的時候,對他的印象竟是個自比太陽的狂妄之徒。我後來慢慢認識自己這種可笑的誤讀,其實尼采生於所謂鐵血宰相俾斯麥的統治時代,強力意志在他的思想中滲透不足為奇,但我更願意把他作為我積極的樂觀主義老師,他告訴我們人生的糾結、痛苦和毀滅不應當是你否定這個世界的理由,我們生活的周圍充滿了更美妙的審美體驗,你的完美人生就是在人生的悲劇中超越悲劇本身,追求人生價值,實現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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